创作声明:本文为虚构创作,地名人名虚构,请勿与现实关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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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李,今年又去?”小马站在楼下喊。 “去。”老李锁门的声音很轻。 “都二十五年了。”
“二十五年又怎样。” 清明的雨还没下,空气里却已经有了湿润的味道。
老李提着布袋下楼,小马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。谁也不知道,这一次去墓园,会有一个人在等他,等了二十五年。
当那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时,老李会发现,有些秘密比死亡更深,有些真相比眼泪更重...
01
清明节的早晨总是这样,雾气还没散,街上的人就已经匆匆忙忙地往各个方向走。
老李像往年一样,五点半起床,洗漱,吃一碗白粥配咸菜,然后开始准备那些东西:三炷香,一瓶二锅头,四个菜。菜都是前一天晚上做好的,红烧肉,糖醋鱼,青椒土豆丝,还有一盘花生米。这些都是李俊爱吃的。
老李今年七十岁,退休十年了。之前在钢铁厂当了一辈子的车工,手上的老茧至今还在。
他住在六楼,一室一厅,家具都是八十年代的,电视机是二十一寸的,还能看,就没换。窗台上养着几盆吊兰,绿得很茂盛。
下楼的时候,小马正在院子里浇花。小马是隔壁单元的,比老李小十几岁,退休前是邮递员,嘴特别快,什么事都爱管。
“老李,今年又去?”小马直起身子问。
“去。”老李的回答总是这么简单。
“都二十五年了,俊子要是活着,也快五十了吧。”
老李没接茬,提着布袋往外走。小马跟了几步:“要不我陪你去?我也没什么事。”
“不用。”
小马站在原地,看着老李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。他知道老李的脾气,这么多年了,从来都是一个人去,一个人回来。
公交车上人不多,老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。路程很远,要一个半小时。他把布袋放在腿上,透过窗户看外面的街景。城市变化很大,很多地方他都认不出来了。但去墓园的路他记得很清楚,每一个站点,每一个转弯。
二十五年前,李俊刚刚分配到市公安局,当刑警。那时候他二十三岁,刚从警校毕业,意气风发。老李记得儿子第一次穿警服回家的样子,站得笔直,敬礼的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。那时候老李还在上班,李俊的妈妈还活着,一家三口在一起吃饭,说话,看电视。现在想起来,那些日子平淡得像白开水,却是他这辈子最甜的时光。
车子过了三环,路两边开始出现大片的田地和树林。老李知道快到了。他看了看表,七点二十分,比平时早了十分钟。
墓园建在一个小山坡上,门口有个卖花圈和纸钱的小店。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,老李每年都在她这里买东西,但从来不多说话。今年也一样,老李买了一束白菊花,两捆纸钱。
“您儿子的墓在哪个区?”女老板问,这是她每年都要问的问题。
“B区,17排,8号。”老李回答得很熟练。
走进墓园,石径两边是一排排整齐的墓碑。这个时候来的人还不多,整个墓园很安静,只有鸟叫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说话声。老李走得很慢,他不急,反正今天一整天都是他和李俊的时间。
李俊的墓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,墓碑是黑色的花岗岩,上面刻着:李俊之墓,1974年3月15日—1999年10月18日。照片是李俊穿警服的标准照,笑容很阳光。墓碑前有一个小平台,可以放东西。
老李先把菊花放在墓碑前,然后开始摆菜。每道菜都有固定的位置,这是他这些年摸索出来的规矩。摆好菜,他点燃三炷香,插在香炉里,然后打开酒瓶,倒了一杯酒放在墓碑前,自己也倒了一杯。
“俊子,爸来看你了。”老李对着墓碑说话,声音很轻,但很清楚,“今年过得还行,身体没什么毛病。小马老想让我搬到他家楼下住,我没答应。咱们的房子住惯了,不想动。”
他一边说话,一边用抹布擦拭墓碑。墓碑很干净,没什么灰尘,但老李还是要擦一遍,这是习惯。
“你妈要是还在,肯定又要念叨你了。说你小时候不听话,长大了才懂事。她最爱说的就是你第一次穿警服回家那天,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。”
说到这里,老李停了停,喝了一口酒。酒很烈,辣得他咳嗽了几声。
其实这些话他每年都要说一遍,像是完成某种仪式。他知道李俊听不到,但他必须说。这是他和儿子之间的约定,虽然这个约定从来没有明确表达过。
九点钟的时候,墓园里的人开始多起来。老李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,有的哭得很伤心,有的默默无语,有的带着孩子,一大家子人。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情景。
那是李俊下葬后的第二天,老李一个人来的。那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么多墓,很空旷,很荒凉。他站在新土堆前,不知道该说什么,也不知道该做什么。只是站着,从早晨站到傍晚,直到管理员来催他离开。
现在二十五年过去了,老李已经习惯了这种对话。他知道该说什么,该做什么,甚至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离开。但今年有些不一样,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,却说不出是什么。
02
十点半的时候,老李开始收拾东西。按照惯例,他要把酒喝完,菜留一些在墓前,其余的带回家。这些都是李俊爱吃的,不能浪费。
正在收拾的时候,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。回头一看,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,穿着深色的夹克,手里拿着一束白菊花。年轻人看了老李一眼,点点头,然后走向旁边的一座墓。
老李觉得这个人有点面熟,好像在哪里见过,但想不起来是在哪里。他继续收拾东西,偶尔瞥一眼那个年轻人。年轻人在墓前站了很久,一动不动,像是在思考什么。
收拾完毕,老李准备离开。走了几步,他忽然想起来,前几年的清明节,他好像也见过这个人。不只是在墓园,还有别的地方。
去年清明节下大雨,老李在公交车站等车,雨下得很大,他没带伞。正在发愁的时候,有个人默默地走过来,给他撑伞。那个人没说话,等车来了,就默默地走了。老李当时没看清那个人的脸,但身形很像今天看到的这个年轻人。
还有一次,也是去墓园的路上,老李在公交车上丢了钱包。里面有身份证,还有几百块钱。他正着急的时候,下一站上来一个人,悄悄把钱包递给他。那个人说在车站捡到的,让他查查东西有没有少。老李检查了一遍,什么都没少。等他想感谢的时候,那个人已经下车了。
这些事情单独看没什么,但连起来就有点奇怪了。老李是个细心的人,这么多年的工厂生活养成了他观察细节的习惯。他开始回想这些年来遇到的一些“巧合”。
有一年,他发现李俊的墓碑被擦得很干净,明显有人来过。但那天不是清明节,也不是李俊的忌日,按理说不会有人来。老李问了墓园的管理员,管理员说没注意。
还有一次,老李在超市买菜,排队结账的时候发现钱不够。正在尴尬的时候,前面的人替他付了钱。那个人说是好心,让他不要放在心上。老李想还钱,但那个人已经走了。
这些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。老李是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,也不喜欢别人的帮助。但这些年来,他总是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遇到好心人。这个概率有点太高了。
回到家,老李把剩下的菜热了一下,当午饭吃。小马来敲门,问他怎么样。
“还是老样子。”老李回答。
“我说你也该往前看了,俊子都走了这么多年,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。”小马坐在沙发上,端起茶杯,“要不我给你介绍个老伴?隔壁楼有个退休的老师,人挺好的。”
“不用。”老李的回答还是这么简单。
小马知道劝不动他,叹了口气:“那你也得照顾好自己,别让俊子在天之灵不安心。”
小马走后,老李坐在窗前,看着楼下的院子。他想起今天在墓园遇到的那个年轻人,越想越觉得不对劲。那个人为什么总是出现在他的周围?是巧合吗?
晚上,老李早早就睡了。但睡不着,脑子里总是想着那个年轻人。半夜的时候,他起来喝水,顺便看了看窗外。楼下路灯下站着一个人,身形很像白天见到的那个年轻人。
老李揉揉眼睛,再看的时候,那个人已经不在了。他不确定是不是看花了眼,但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很强烈。
第二天,老李去小区门口的菜市场买菜。在肉摊前挑肉的时候,他感觉有人在看他。回头一看,果然是昨天的那个年轻人。年轻人很快转身走了,但老李确定没有看错。
这下老李确定了,这个人在跟踪他。但为什么?老李想不出理由。他没有钱,没有仇人,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东西。
接下来的几天,老李开始留意周围的动静。他发现那个年轻人确实在关注他,但很小心,从来不正面接触。有时候在超市,有时候在公园,有时候在小区楼下。每次老李发现他的时候,他都会很快离开。
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星期。老李开始感到不安,他想过报警,但又觉得没有证据。那个人并没有伤害他,只是远远地看着。
03
半个月后,老李收到了一封信。信封上没有寄件人的地址,只有他的姓名和地址。老李很少收到信,除了银行的账单和一些广告,基本没有人给他写信。
信是手写的,字迹很工整:
“李伯伯,您好。我知道这样冒昧地给您写信很唐突,但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,必须说出来。关于您儿子李俊的死,有些事情您可能不知道。如果您想了解真相,请在下个星期二下午两点到人民公园的凉亭等我。我会告诉您一切。但请您做好准备,有些真相可能比您想象的更残酷。”
信没有署名,但老李立刻想到了那个一直跟踪他的年轻人。
老李把信反复看了几遍,手有些发抖。二十五年了,关于李俊的死,他从来没有怀疑过。当年局里的领导告诉他,李俊是在执行任务时遭到歹徒袭击,为了保护同事,英勇牺牲。这个说法他一直深信不疑。
但现在有人告诉他,有些事情他不知道?什么事情?
星期二下午,老李提前半小时到了人民公园。凉亭里只有几个下棋的老人,老李找了个角落坐下,等那个写信的人出现。
两点整,那个年轻人准时出现了。他看到老李,点了点头,然后坐在老李对面。
“您就是李俊的父亲?”年轻人问。
“你是谁?”老李反问。
“我叫李明,是李俊当年的同事。”年轻人说,“准确地说,是他的搭档。”
老李仔细看着这个叫李明的年轻人。他三十多岁,长相普通,但眼神很锐利。说话的时候很认真,不像是在撒谎。
“俊子从来没有提到过你。”老李说。
“那是因为我们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,不能随便透露身份。”李明解释,“我和他一起执行过很多任务,我们是战友,也是朋友。”
老李还是有些怀疑:“你说有些事情我不知道,什么事情?”
李明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说:“李俊的死,不完全是意外。”
这句话像一道闪电,击中了老李。他感到一阵眩晕,抓紧了椅子的扶手。
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当年那次行动,本来不需要他参与。但是临时有变化,原定的人员出了问题,他主动要求顶替。”李明的声音很低,“如果按原计划,他不会死。”
老李的脑子一片混乱。这些年来,他一直以儿子的英勇牺牲为骄傲,这是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柱。现在有人告诉他,这一切可能都不是真的?
“你有什么证据?”老李问。
李明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,里面有一些照片和文件。“这些是当年行动的一些记录,还有现场的照片。您可以看看。”
老李接过文件夹,手还在抖。照片上是一个仓库,有警车,有救护车,还有一些人在现场勘查。文件上有很多专业术语,老李看不太懂,但他能看出这确实是官方的文件。
“这些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?”老李问。
“我有我的渠道。”李明说,“李伯伯,我知道这些对您来说很难接受,但您有权知道真相。”
老李把文件夹还给李明:“就算你说的是真的,那又怎样?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,还能怎样?”
“您不想为李俊讨个公道吗?”李明问。
“讨什么公道?跟谁讨?”老李突然情绪激动起来,“俊子死了,什么都没了。就算当年有人有责任,现在还能找到吗?还能怎样?”
李明看着老李,没有说话。过了一会儿,他站起身:“李伯伯,我理解您的感受。如果您改变主意,想了解更多,随时可以联系我。”
他留下一张纸条,上面有个电话号码,然后离开了。
老李坐在凉亭里,看着李明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。他感到很累,很迷茫。这些年来,他一直活在一个相对简单的世界里:儿子英勇牺牲,他为儿子骄傲,每年去墓园看他,这就是全部。现在有人告诉他,这个世界可能是假的。
回到家,老李坐在沙发上发呆。小马来敲门,他也没有去开。他需要时间消化今天听到的这些东西。
晚上,老李翻出了李俊的一些遗物。有警官证,有一些照片,还有一些李俊写的日记。日记不多,大部分都是工作上的事情,很少涉及个人感情。老李以前看过这些东西,但现在再看,他想从中找到一些线索。
在一本日记的最后几页,老李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记录。李俊写道:“最近的任务越来越危险,感觉有些不对劲。希望不要出什么事。”还有一句话:“如果我出了什么事,希望爸爸不要太难过。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。”
这些话以前老李也看过,但现在重新看,感觉完全不一样。李俊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?
第二天,老李决定去找李俊当年的一些同事。他记得有几个人参加过李俊的葬礼,也许他们能告诉他一些什么。
老李先去了市公安局。接待他的是一个年轻的民警,听说他是要了解二十五年前牺牲的李俊的情况,很快就把他转给了政工科。
政工科的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,对老李很客气,但当老李问起李俊牺牲的具体情况时,她的回答很官方:“李俊同志是在执行任务中英勇牺牲的,这个结论当年就已经确定了。”
“我想了解一些细节,比如当时的任务是什么,还有谁参加了。”老李说。
“这些涉及到工作机密,不便透露。”科长的态度有些冷淡,“老人家,您也不要多想,李俊同志的牺牲是有意义的,您应该为他感到骄傲。”
老李感到很失望,但他没有放弃。他想起李俊的一个同事,叫王大海,当年和李俊关系很好。王大海现在应该已经退休了,老李决定去找他。
通过多方打听,老李找到了王大海的地址。王大海住在一个老小区里,家里养着一只猫,看起来过得很安逸。
见到老李,王大海很吃惊:“李叔,您怎么来了?”
“我想问你一些关于俊子的事。”老李开门见山。
王大海的表情立刻变得谨慎:“李叔,都这么多年了,您还是放下吧。”
“我就想知道俊子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。”老李说,“有人告诉我,事情没有那么简单。”
王大海沉默了很久,然后倒了两杯茶:“李叔,有些事情知道了也没用,反而会让您更痛苦。”
“我不怕痛苦,我只想知道真相。”
王大海叹了口气:“李叔,我能告诉您的是,俊子确实是个好警察,他的牺牲不是毫无意义的。但具体的细节,我真的不能说。”
“为什么不能说?”
“因为涉及到很多人,涉及到很多事情。说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。”王大海的声音很低,“李叔,您就当我求您了,不要再追查这件事了。俊子已经走了这么多年,让他安息吧。”
老李看着王大海,他知道王大海一定知道些什么,但不愿意说。这让他更加确信,李俊的死确实有隐情。
从王大海家出来,老李的情绪很复杂。他开始怀疑这些年来自己坚持的信念。如果李俊的死真的有隐情,那他这二十五年的坚持算什么?如果当年有人有责任,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?
晚上,老李拿出李明留下的电话号码,犹豫了很久,最终还是拨通了。
“我想知道更多。”老李对着电话说。
04
距离下一个清明节还有三个月,但老李已经开始期待了。不是因为想念李俊,而是因为他想在墓园里再次遇到李明,想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。
这三个月里,老李和李明见了几次面。每次见面,李明都会告诉他一些新的细节。渐渐地,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在老李面前展开。
二十五年前,李俊参与的那次行动是一个抓捕行动,目标是一个贩毒团伙。原定参与行动的一个警察临时生病了,李俊主动要求替换。但是,行动的消息提前泄露了,歹徒早有准备。在交火中,李俊为了掩护同事,被歹徒击中,最终不治身亡。
但问题是,消息为什么会泄露?是谁泄露的?这些问题当年都没有查清楚。
“有人怀疑是内部出了问题。”李明告诉老李,“但因为涉及面太广,最终不了了之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老李问。
“意思是,可能有内鬼。”李明的声音很低,“如果没有内鬼,歹徒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。”
这个消息对老李来说是个巨大的冲击。他一直以为李俊是在正常的执勤中牺牲的,现在才知道,可能有人故意把李俊送到了死地。
“你怀疑是谁?”老李问。
“我有一些线索,但不敢确定。”李明说,“而且这些人现在都已经升职了,有的甚至已经退休了。就算查出来又能怎样?”
老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。这些年来,他一直为李俊的英勇牺牲感到骄傲,现在才知道,李俊可能是被人害死的。这种感觉比单纯的失去更令人痛苦。
清明节前一天,李明给老李打电话:“明天我也会去墓园,但不会和您一起。我会在远处看着,如果有什么情况,我会出现。”
“什么情况?”老李问。
“我不确定,但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。”李明说,“这么多年了,该有个了结了。”
老李不明白李明的意思,但他没有多问。第二天早上,他像往年一样,准备好东西,前往墓园。
路上,老李一直在想李明的话。什么叫“该有个了结了”?难道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?
到了墓园,老李按照惯例开始祭拜。但今天他的情绪很复杂,不再是单纯的思念,而是带着愤怒、困惑和不解。
“俊子,爸爸现在很乱。”老李对着墓碑说,“有人告诉我,你的死不是意外,可能有人害了你。我不知道该相信谁,该怎么办。”
说着说着,老李忽然发现了一些异常。李俊墓碑前的供台上,除了他刚刚摆放的东西,还有一束新鲜的白玫瑰。那束花不是他放的,也不是管理员放的。花很新鲜,露珠还在花瓣上,显然是今天早上刚刚放的。
老李环顾四周,墓园里人不多,大部分都在忙着打理自己亲人的墓地。没有人注意到这里。但是,谁会给李俊送花?而且是白玫瑰?
他走近花束,发现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。纸条上只有几个字:二十五年了。
老李的手开始发抖。这张纸条是什么意思?谁留下的?为什么要说二十五年了?
正在困惑的时候,老李听到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。他以为是其他扫墓的人路过,没有回头。但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后,很近,很近。
老李感到脊背发凉。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非常强烈,就像有一双眼睛在身后紧紧盯着他。他想回头看,但不知道为什么,他不敢动。
时间仿佛静止了。墓园里的声音都消失了,鸟不叫了,风也停了。只有老李自己的心跳声,越来越快,越来越响。
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一个声音,很轻,但清晰得像在他耳边说话:
“您每年都来。”
老李浑身一震,但他还是没有回头。这个声音很年轻,很陌生,但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。
“我也每年都来。”声音继续说,“只是您没有看到我。”
老李的呼吸开始急促。他想说话,但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,发不出声音。
“二十五年了,我一直想和您说话。”那个声音说,“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。”
老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:“你...你是谁?”
身后沉默了几秒钟,然后那个声音说了一个字,一个让老李几乎心脏停止跳动的字:“爸。”
这个字像一道闪电,击穿了老李的心脏。他感到天旋地转,差点倒在地上。这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。李俊死了二十五年了,怎么可能...
老李艰难地转过身。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,长得很清秀,眉眼之间确实有李俊的影子。但这不是李俊,李俊不可能活着,更不可能是这个年龄。
年轻人看着老李,眼中含着泪水。他伸出手,想要扶住摇摇欲坠的老李。
“您别激动。”年轻人说,“我不是李俊,我是...”
他停顿了一下,声音开始颤抖:
“我是李俊的儿子。您的孙子。”
老李感觉整个世界都颠倒了。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李俊的儿子?他什么时候有了儿子?为什么他从来不知道?
“这不可能...”老李喃喃自语,“俊子从来没有...他从来没有说过...”
年轻人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,颤抖着递给老李。那是一张全家福,照片上有李俊,有一个年轻的女人,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婴儿。李俊穿着便服,笑得很开心,怀里抱着那个婴儿。
“这是我出生时拍的照片。”年轻人说,“我父亲牺牲的时候,我才两个月大。”
老李接过照片,手抖得像秋叶。照片确实是李俊,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张照片。李俊什么时候有了孩子?为什么不告诉他?
“你妈妈呢?”老李问,声音虚弱得像游丝。
“我妈妈去年去世了。”年轻人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,“她临终前让我来找您。她说,不管怎样,您都是我的爷爷。”
05
年轻人扶着老李坐在墓碑前的石阶上。老李的脸色苍白,呼吸急促,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震撼的消息。
“您慢慢听我说。”年轻人在老李身边坐下,“我叫李卓,今年二十五岁。我妈妈叫陈雯,是我父亲生前的女朋友。”
老李努力回想着,李俊确实提到过有个女朋友,但从来没有带回家过。老李当时以为那只是普通的恋爱关系,没想到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。
“她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老李问,“我是俊子的父亲,也是孩子的爷爷。”
李卓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说:“因为我父亲的死有隐情。我妈妈知道一些事情,但她不敢说。她担心如果孩子的身份暴露,会有危险。”
老李想起了李明告诉他的那些事情。李俊的死确实不简单,可能有人故意害死了他。
“所以这些年来,我们一直隐姓埋名地生活。”李卓继续说,“我妈妈用她的姓,我们搬到了另外一个城市。她一个人把我养大,从来没有再结婚。”
“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出现?”老李问。
李卓的眼中闪过痛苦:“我妈妈去年查出了癌症,已经是晚期。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,临终前让我来找您。她说,不管怎样,您都是我的爷爷,我不能让您孤独终老。”
这个消息让老李的心情更加复杂。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,没想到还有一个孙子在某个地方同样孤独地生活着。
“这些年你一直在关注我?”老李问。
李卓点了点头:“从我十八岁开始,我就偷偷来看您。每年清明节,我都会跟着您来墓园。有时候看到您遇到困难,我就会想办法帮您,但不敢现身。”
老李想起了这些年来遇到的那些“巧合”,原来都是李卓在暗中帮助他。那个雨天为他撑伞的人,那个捡到钱包的人,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好心人,都是李卓。
“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?”老李问。
“我妈妈不让。她说时机不成熟,会有危险。”李卓说,“直到她病重,才改变了主意。她说,您已经七十岁了,如果我再不出现,可能就没有机会了。”
老李默默地流下了眼泪。这些年来,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李俊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,承受着巨大的孤独和痛苦。现在才知道,还有一个孙子同样在痛苦中生活着,而且比他更孤独。
“俊子的死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老李问。
李卓看了看四周,确定没有人注意,然后低声说:“我父亲当年发现了局里有人勾结毒贩,准备举报。但消息泄露了,那些人决定除掉他。那次行动就是一个圈套,专门针对我父亲的。”
“有证据吗?”
“我妈妈有一些证据,但她一直不敢拿出来。”李卓说,“她担心一旦公开,我们都会有危险。那些人现在都还活着,有的还在关键位置上。”
老李感到一阵愤怒和无助。他的儿子被人害死了,而那些害死他儿子的人却逍遥法外,甚至还在升官发财。但他又能怎么办呢?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,没有权力,没有能力,什么都做不了。
“我们现在该怎么办?”老李问。
“我妈妈说,她死后,会把所有的证据交给我。到时候我会决定是否公开。”李卓说,“但不管怎样,我都想认您这个爷爷。”
老李看着李卓,这个年轻人身上确实有着李俊的影子,但又有着完全不同的气质。李俊是阳光的,冲动的,而李卓更沉稳,更谨慎,也许这是这些年来苦难生活塑造的性格。
“你妈妈现在怎么样?”老李问。
“不太好,医生说最多还有几个月。”李卓的声音有些哽咽,“她很想见见您,但不知道您是否愿意。”
老李想都没想就说:“当然愿意。俊子的女朋友,也就是我的儿媳妇。虽然没有举办婚礼,但在我心里,她就是俊子的妻子。”
李卓的眼中闪出亮光:“真的吗?您愿意见她?”
“当然。而且我要照顾她,直到最后。”老李说,“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脚步声。李明出现了,他看到老李和李卓在一起,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
“您好,李叔。”李明走过来,对老李说,“看来您已经知道了。”
老李看着李明,突然明白了什么:“你早就知道李卓的存在?”
李明点了点头:“我和他妈妈是老同学,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帮助他们。是我建议他今天来见您的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您有权知道真相,也有权见到自己的孙子。”李明说,“而且,李卓的妈妈时间不多了,她希望在临终前看到你们祖孙相认。”
老李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。李明这些年来一直在调查李俊的死因,同时也在保护陈雯和李卓。现在陈雯病重,他觉得是时候让真相大白了。
“那我们现在去看她吧。”老李站起身,“我已经失去了俊子,不能再失去儿媳妇。”
李卓激动地握住老李的手:“爷爷...”
这是李卓第二次叫老李爷爷,但这一次,老李没有震惊,而是满心的温暖。他终于明白,他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独,李俊并没有真正离开,他的血脉还在延续。
06
三个人一起离开了墓园。在墓碑前,老李最后看了一眼李俊的照片。
“俊子,爸爸找到你的儿子了。”老李在心里对李俊说,“我会好好照顾他的,就像照顾你一样。”
春风吹过墓园,花瓣飘落在墓碑上。那束白玫瑰还在那里,静静地陪伴着李俊的照片。一切都没有改变,但一切又都已经改变了。老李不再是一个孤独的老人,李卓也不再是一个隐姓埋名的孤儿。他们是一家人,血浓于水的一家人。
在回去的路上,李卓告诉老李更多关于他母亲的情况。陈雯现在住在城郊的一个小院子里,身体很虚弱,但精神还好。她一直想见老李,但不敢主动联系。
“她是个很好的女人。”李卓说,“这些年来,她一个人把我养大,从来没有怨言。她经常跟我说起我父亲,说他是个英雄。”
“她说得对,俊子确实是个英雄。”老李说,“虽然他被人害死了,但他的品格没有被玷污。”
到了医院,老李见到了陈雯。二十五年过去了,当年年轻美丽的女孩已经变成了一个憔悴的中年妇女。但在她的眉眼之间,老李还是能看出当年的影子。
“伯父...”陈雯见到老李,眼泪立刻流了下来,“对不起,我应该早点告诉您的。”
老李握住陈雯的手:“别这么说,你做得很好。你保护了李卓,这就够了。”
“我一直想让李卓认您这个爷爷,但我害怕...我害怕那些人会伤害您。”陈雯的声音很虚弱,“现在我快不行了,我不想让李卓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。”
“不会的。”老李坚定地说,“从今天开始,李卓就是我的孙子,我会照顾他,保护他。而你,就是我的儿媳妇。我们是一家人。”
听到这话,陈雯哭得更厉害了。这些年来,她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和恐惧,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重担了。
接下来的几个月,老李经常去医院看陈雯。他们谈论李俊,谈论过去,也谈论未来。陈雯告诉老李很多关于李俊的事情,那些老李从来不知道的细节。
李俊很爱陈雯,他们原本计划在李俊二十五岁生日的时候结婚。李俊已经开始准备房子,甚至给未来的孩子起好了名字。如果是男孩,就叫李卓,意思是卓越;如果是女孩,就叫李雯,取陈雯的一个字。
“他说,他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够正直、勇敢,就像他一样。”陈雯告诉老李,“我觉得我做到了,李卓确实很像他父亲。”
老李看着李卓,心中充满了骄傲和慰藉。李俊虽然死了,但他的品格在李卓身上得到了延续。
陈雯在秋天的时候去世了。临终前,她把所有关于李俊死因的证据交给了李卓,让他自己决定如何处理。
“无论你做什么决定,我都支持你。”老李对李卓说,“但要记住,安全最重要。”
李卓拿着那些证据,沉思了很久。最终,他决定暂时不公开这些材料。那些害死李俊的人现在都已经老了,有的甚至已经死了。即使公开了真相,也改变不了什么,反而可能给自己和老李带来危险。
“等时机成熟了,我会让世人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。”李卓说,“但现在,我只想好好陪伴您,让您不再孤独。”
老李搬出了那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,和李卓一起住进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新房子。房子不大,但很温馨。李卓把李俊的照片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,每天都要擦拭一遍。
小马经常来串门,他对老李的变化感到很惊奇。以前的老李沉默寡言,现在却经常笑,经常和李卓聊天。
“老李,你这是怎么了?人都年轻了十岁。”小马问。
“有了孙子陪伴,当然不一样了。”老李笑着说。
小马看着李卓,总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面熟,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。李卓也不多解释,只是对小马很客气。
现在的老李不再是一个孤独的老人。他有了李卓的陪伴,有了新的生活目标。每天早上,他和李卓一起锻炼;晚上,他们一起看电视,聊天。周末的时候,他们会一起去公园,或者去超市买菜。
李卓工作很忙,但他总是抽时间陪老李。他在一家公司做程序员,收入不错,足够养活自己和老李。他从来不让老李操心经济问题,总是说:“爷爷,您只要健康快乐就行,其他的都交给我。”
每年的清明节,他们还是会一起去墓园看李俊。但现在的氛围完全不同了。他们不再是在悼念一个死去的人,而是在和一个永远活在他们心中的亲人对话。
“俊子,你的儿子很优秀,你可以安息了。”老李对着墓碑说,“我们会好好生活下去,会让你的精神永远传承下去。”
李卓也会对着墓碑说话:“爸爸,我会好好照顾爷爷的,就像您在世的时候一样。虽然我没有见过您,但我知道您是个英雄。我会努力成为像您一样的人。”
有时候,他们也会遇到其他来扫墓的人。看到老李和李卓祖孙俩一起来,那些人都会投来羡慕的目光。在这个年代,很少有年轻人愿意陪老人来墓园,更不用说如此虔诚和认真。
生活就这样平静地继续着。老李不再孤独,李卓也不再是无根的浮萍。他们找到了彼此,也找到了内心的平静。关于李俊死因的真相,他们暂时选择了沉默,但这个沉默不是逃避,而是一种智慧的选择。
有些真相,不一定要大白于天下。有些正义,不一定要通过复仇来实现。有时候,最好的纪念就是好好活着,让逝者的精神在活着的人身上得到延续。
李俊死了二十五年,但他的血脉还在,他的品格还在,他的爱还在。在老李和李卓身上,李俊获得了另一种形式的永生。
这就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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